北京下了第一场雪。
那天的风不大,雪粒子细细地飘,从空中缓缓落下。
简随安正伏案整理材料,余光一闪,看到窗外那点白。她怔了一下,笔尖还停在纸上。
随后,她笑出了声。
“下雪啦。”
身边的同事抬头瞥了一眼:“啊?每年都下啊,有什么稀奇的——不过今年的雪是不是比去年的迟啊?去年早就下了。”
简随安笑笑:“去年下雪的时候,我不在北京呢。”
办公室因这场雪稍稍地热闹了一会儿。
简随安站起来,走到窗边,额头轻轻贴着玻璃。
外头的雪大了些,街道、屋顶、行人肩头,全都染上浅浅一层白。
她见过无数次北京的雪。
那种厚重、笨拙、被风吹得歪歪斜斜的雪。
可不知为什么,每年的第一场雪,她都会忍不住高兴。
远处传来打印机的嗡嗡声,身后的同事说着什么,她都没听见。
她只觉得整个城市都安静下来了,连自己的心跳,都慢了一拍。
她忽然想起宋仲行。
也不知道他这时候在做什么?
不知不觉的,窗外的雪下得更密了。
白茫茫的一片,连楼下停着的黑色轿车都被覆上一层薄雪。
简随安坐在办公桌前,忍不住拿出手机。
她靠着窗拍了一张,
照片里半截灰天、一盏路灯,还有飘飘洒洒的雪。
她看着那张照片,自己都忍不住笑了,指尖敲得飞快:
“初雪诶!”
“你看见了吗?”
发出去之后,她把手机反扣在桌上。
几秒钟后又忍不住翻回来。
消息没回。
她又敲了一句:
“好好看呀。”
那一刻,她其实没想着他能立刻回。
她知道他忙,但她只是希望在这个落雪的日子,想让他也看见。
雪一直下。
她托着下巴望出去,嘴角微微上扬,她喜欢这种感觉——
等待的时候,世界都是安静的,时间也慢下来了。她的心一下一下跳,像隔着玻璃落雪那样,带着小小的期待和一点点怕。
晚上回到家,她提前让保姆放好了热水,她准备舒舒服服泡个澡。
热水漫过脚踝那一刻,简随安轻轻“嘶”了一声。
不是烫,而是太暖了,暖得让她起了点晕。
她慢慢沉下去,水面升高,没过锁骨。空气里全是香气——檀香、柚子、还有一点点像他衬衫上那种冷淡的香。
她闭上眼,耳朵被水半掩着,外面的世界成了一种含糊的回声。
“哗——”是水声,“嗡——”是暖风机的低吟。
她有点发懒。
手指在水里拨来拨去,掀起一层层的波纹。
她喜欢泡澡,也怕泡太久。
因为泡着泡着,脑子就开始乱想,比如今天的雪,比如宋仲行现在在干嘛,比如自己是不是太黏人了。
她叹了一口气,又笑了一下:“好傻。”
她晕晕乎乎的还想起前几天许责说她什么“性生活”“春风满面”之类的,她心里一阵阵羞,甩也甩不掉。
“难道真是我……太那个了?”
她自己都被这念头逗笑,低声嘀咕:“神经病。”
简随安拍了拍她的脸,心想:真不能再这样了,总是惦记他,没个正经事儿干可不好。
可是和朋友出去看画展算是正经事吗?
她回答不上来,但她已经赴约了。
周末,画廊是那种简约到冷淡的空间,墙上全是抽象派、几笔乱线条的那种画。
谢见微一脸欣赏状,简随安在一边杵着,神情庄重得跟要听领导讲话一样。
谢见微:“你觉得这幅怎么样?”
简随安:“……挺干净的。”
谢见微:“那是负空间的运用。”
简随安:“哦,我就说嘛。”
然后她往前走,看了一幅几乎全白的画,旁边写着《无题no21》。
简随安盯了半天,认真道:
“这个放家里挺高级的。”
“显大。”
谢见微笑得肩膀都在抖:“你到底是来看画还是挑装饰?”
简随安实在编不下去了,她坦言:“我知道李商隐的《无题》,但这个《无题》是什么?”
谢见微被逗笑,拉着她慢慢往前走,气氛很轻松。
又经过一幅的画,谢见微忽然停下。
简随安看过去,色彩艳丽,线条纠缠,热烈、几乎像火,还是副肖像画。
那一片红色几乎晃眼,像是要从画布里溢出来。
“这画的男人气质真好。”谢见微夸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