伏兆头上已长出了新的发茬儿,毛茸茸一层黝黑茂密,整个人看上去倒是没有剃光时那样锋芒毕露了。
圣人屠给她裁的新衣已经做好了,但她还是留下了妊婋和厉媗那两套夏衣,跟她自己来时那身换着穿,这天她身上穿的,正是妊婋那套。
见妊婋进屋,伏兆只是懒懒地朝她瞥了一眼,问:“今日晚膳有鱼么?”
见她摆主子款,妊婋没好气地把餐盘往外厅大桌上一放:“没有。”
“我昨天不是点了菜说我想吃鱼么?”
“你还点上菜了?跟谁点的?我怎么不知道?”
“要是实在没有鱼,蒸点螃蟹也行。”
“那更没有。”
“我原以为你们燕国海味丰富,住了这些天发现,要啥没啥。”伏兆把手里的报折起来,往旁边一放,从摇椅上站起身,走到大桌边看了看盘中的餐食,一脸挑剔,“又是这老几样,你们上元府,怎么把日子过得这么艰苦?”
“想吃别的下回你自己做。”妊婋从身上掏出一封信,放在桌上点了点,“隽羽给你送来的,吃完才能看。”
伏兆看了一眼那信,耸耸肩在她对面坐了下来:“我不会做菜,要是吃出什么三长两短,你们还得救我。”
妊婋没有理她,从托盘中把自己的餐食端到面前,兀自吃了起来,伏兆见状也把自己那份拿了出来。
二人对坐默默吃饭,也没再说什么别话,直到吃得差不多了,妊婋将碗碟收回托盘里,伏兆把那托盘又往边上推了推,回身拿过茶壶和两只茶盏,倒满后推了一杯给妊婋。
“看你今日没甚好气色,必定是外面局势不大乐观吧。”伏兆没急着去拆桌上的信,而是往后一靠,一只手拿着茶盏,一只手搭在旁边椅背上,带着几分玩味神情看着妊婋,“若不是你当日非要拦我,也不至于叫燕国落得今日这样两边不尴不尬的境地。”
“两边不尴不尬”说得自然是她们和宸昭两国,一边因她带走伏兆,两地大使府和互市全部停摆,关系前所未有的紧张起来,另一边因抢占云梦泽并带走大批战俘,与昭国的进一步交涉,必然也不会是一帆风顺的。
妊婋倒是不介意跟她说说外面的近况,反正她现在什么也做不了,于是就把江淮水师正在鲁东外海跟她们对峙的事,简要说了一遍。
伏兆挑了下眉,问:“你们跟江淮水师,谁更厉害些?”
妊婋坦白道:“我们起步晚,舰船数量连人家单支水师的一半都不到,若是开战,最多能打个平手吧。”
伏兆若有所思:“听起来这季显容也不难对付。”
妊婋又抬眼看向伏兆:“看往日做派,季显容不是个会受人摆布的性子,这也是为什么我说,不想再增添无谓仇恨了。”
伏兆皱起眉头:“你什么意思?”
“若有一天你为复仇取了季皇的性命,到那时候,与旧事毫无瓜葛的季显容,杀还是不杀?”
伏兆捏着茶盏没有说话,她母亲去世那年,季显容才出生,确实与那些事无干,但世仇总是会不可避免地延续到下一代人身上,她此前也曾设想过,季显容最好的下场,莫过于终身幽禁,毕竟成王败寇,古今历来皆如此。
然而东征才刚起了个头,就被幽燕军强行打断,她还没来得及完成复仇再把季显容关起来,就被妊婋先一步关起来了。
这可真是,世事无常。
投机赴使
伏兆想完这些事,没有回答妊婋那个“杀还是不杀”的问题,只是仰头喝了一口茶,将茶盏往桌上一放,伸手去拿隽羽的信。
这是隽羽近日送来洛京的第三封信。
伏兆被带到洛京后,从妊婋那里听说隽羽以“代君”身份临朝摄政,稳住了国中局势,随后又通过燕国驻宸大使和参赞,给洛京发来了第一封信,要跟上元府确认伏兆的情况,试图谈一谈把她“赎”回长安的条件。
上元府这边也很快给出了答复,称希望能和宸国达成新的平靖协约,以确保中原来日不会再起战事,也不要使用互市手段扰乱民生。
隽羽虽然并不是个主战派,但她也没有表现出同意燕国干涉宸国内政的态度,而是在第二封来信中再次确认伏兆的状况,同时表示自己只是临时代行君权,中原将来的局势,还得等伏兆回国后,再与各国交涉洽谈。
上元府收到第二封信后,回信说伏兆在洛京一切安好,并提出可以为隽羽转交一封信给伏兆,再把伏兆的回信送去长安,以向宸国证明她们的国君在洛京没有受到任何迫害或虐待。
伏兆展开信纸从头读来,隽羽这信不算短,足有五页纸,内中详细写了宸国如今上下各处的情况,让她不要担心,又花了一整页纸的篇幅拿话安慰她,说九霄阁会尽快跟上元府商谈接洽事宜,接她回长安。
“信里都写了些啥,能给我看看么?”妊婋见她看完把信放回桌上,托腮问道。
伏兆把桌上那几张信纸往前一推:“假惺惺的装什么,一会儿信你拿走还